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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8章 故人西來,江南風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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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宏也沒去刑場觀刑,倒不是為了春宵苦短,只不過從私人角度上來講,他對劉大夏也沒有多大的仇恨。除了對方燒海圖的那段公案之外,兩人之間的敵對更多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。

因此,看敵人授首也沒法讓謝宏感到什麽暢快之情。目前他要做的,就是穩定了朝局之後,一方面普及教育,一方面推動各項技術的研發,尤其是造船技術,以便他接下來要推行的開海禁之策。

這些事千頭萬緒的很是麻煩,比做手藝活兒覆雜多了,讓他很是頭疼。

“大人,外面有人求見,說是您在宣鎮時的故人。”

“嗯?”謝宏眉毛一挑,宣鎮的故人?他在宣府的舊識確實不少,不過大多數都已經跟在他身邊,來了京城,那些沒來的,多半都是交情泛泛或者對他不怎麽看好的,就如同邊軍中的那些工匠一樣,對於那些人,謝宏是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的。

“來的是什麽人?”

謝宏現在很忙,就算不忙國家大事,總也得忙活自己的家事,晴兒和靈兒總要定個吉日,早點娶過門才好,省的他還得夜襲,嗯,這麽多大事要忙,不是什麽人他都有空閑見的。

“他自稱是宣府保安州知州王庸……”

“是他?”謝宏微微一楞。

王庸就是當初北莊縣的那個不怎麽得志的知縣,雖是初時對謝宏有提拔之恩,可後來他也放任自己的師爺與謝宏為難,兩人的關系只能算是普通,離開北莊縣以後,兩人便再也沒有打過交道了,卻不想今日來此。

“帶他來見我便是。”謝宏摸著下巴,琢磨著對方的來意。

這王庸當初既然會上趕子巴結劉瑾,顯然也是個會看風色,沒什麽風骨的,現在來這裏,八成也是見自己勢大,所以才來投靠。不過,這人的才能也就是一般,也不像是個有擔當的,就算自己納入帳下,似乎也沒多大意思啊。

“謝大人,一別經年,您的風采更勝往昔,今日再見,實是讓下官心折不已啊。”王庸一進來就是一個大揖,動作極為迅速,便是以謝宏的眼力都沒看清楚他的臉。他的態度更是恭敬無比,便是當日謝宏接了聖旨,升任錦衣衛千戶之時,也是遠遠不及的。

“罷了,王知州,你我本是故識,這些虛套的東西就算了吧。”謝宏擺擺手道,他雖是不在乎這些虛文,不過看到當日高高在上,一言即能決定自己生死的王庸如此恭敬,他也不得不在心中慨嘆世事的變幻無常。

他不怎麽在意王庸,不過對跟王庸同來的那個年輕人倒是有些興趣。那個年輕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幾歲,身材健碩,皮膚黝黑,像是長受風吹日曬的那種人,不過他頭戴綸巾,身著長衫,做的卻是讀書人的打扮,讓謝宏有些奇怪。

仔細觀察了一下,謝宏又有了新發現,對方的手也頗為粗糙,有些老繭在上面,這就更加不像個讀書人了。

“這是劣子王雲……”比起朝堂上的那些老狐貍,王庸的臉皮厚度還是差了不少,雖是察顏觀色意識到了謝宏對王雲的關註,向謝宏介紹的時候,他臉上卻有些赤紅,顯然是覺得這個兒子比較丟他的臉面。

“哦。”謝宏微微頷首,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王庸,只等對方說出真實來意。

“謝大人……”王庸額上有些冒汗。

他以前也是見過謝宏的,雖然聽到了對方的諸多傳聞,可他總還是覺得謝宏不過是運氣好,攀附上了皇帝,這才有了今天這般局面。

可他萬萬沒想到短短一年未見,謝宏竟是有了這麽大的威勢,那如淵海般的氣度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只是一個照面間,他一肚子的寒暄和說辭都是不翼而飛,恨不得就此退出去,也好化解這種威壓。

不過,王庸此來也的確是有事相求,所以,盡管這種開門見山的求人方式讓他有些不適應,可他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。

“下官此來,其實為的就是犬子的事……”話說到一半,王庸突然想起了什麽,他微微側身,向著兒子低喝道:“孽障,見了謝大人當面,如何還不行禮問候?”

“在下王雲,見過謝大人。”那王雲有些不情不願的施了個禮,看那樣子,若不是王庸事先有過囑咐,恐怕這個禮他都不會行。

這情景倒像是後世的家長帶著頑劣學生,去學校見老師,謝宏見狀也是更加好奇了。王庸在北莊縣任知縣的時候,並沒有攜帶家眷同往,謝宏也只知道他籍貫山東,王家雖算不得什麽世家大族,可想來也應是書香門第。

可從這個王雲的身上,謝宏卻是能看到董平又或曾錚的影子,莫非這王雲也是個異類的讀書人?

“犬子無狀失禮,讓謝大人見笑了……”王庸訕訕的賠著笑,神色間很有些無奈的意味。

謝宏微微一笑,伸手延客道:“不礙事,王知州請看座,若有所求,但說無妨。”

“下官冒昧前來,實則是……”看座奉茶之後,王庸知曉了謝宏直來直去的作風,也不再繼續繞圈子,開門見山的說了起來。

升任知州之後,王庸很是春風得意了一陣子,不過到了最近幾個月,卻是急轉直下。在那場逼宮前奏的言潮中,言官們將謝宏的生平事跡都挖了出來,當日王庸提拔謝宏做主簿的事當然也不會例外。

除了這提拔之恩,謝宏考取秀才的時候,當時的考官也是王知縣,按照這時代的慣例,兩人也算是有了一層師生的關系。

雖然當時言官們的火力都集中在了謝宏身上,王庸並沒有遭人彈劾,可是,當他這個知州是通過巴結劉瑾而來的消息也傳出來之後,他在士林中的名聲也是盡毀,若不是他任職的地方是在邊鎮,恐怕早就不得不致仕回家了。

盡管在官場上不如意,可他來找謝宏卻不是因為這個,而是為了他的兒子王雲。他的老家雖然在山東,可他望子成龍,早早的就把兒子送去了南直隸。江南之地文風昌盛,若是在那邊就學,然後回到老家應試,王庸覺得把握也大了很多。

“嗯,原來王兄是在江南就學。”謝宏點點頭,表示理解。就跟後世人高考的時候,若是有條件都願意把戶口遷到京滬之地,然後得個便利一樣,這法子古人一樣想得明白。

“大人明鑒。”王庸見謝宏的神色漸趨溫和,也是順桿爬了上來,口中的稱呼也有了變化,“只是犬子性子跳脫,雖然有幾分讀書的天份,可卻不喜經史,反而……”

“爹,我就是喜歡造船和航海,江南的豪商和大戶人家誰家沒有船隊?又有什麽好見不得人的?”王雲的性子與其說是跳脫,還不如說是憨直,聽著王庸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,他早就不耐煩了,等王庸又是吞吐遲疑起來的時候,他卻是幹脆利落的說道。

“你這孽障……”王庸又羞又怒,轉頭就要數落兒子。

“且慢!”謝宏心中一動,急忙喝止。

他在京城的情報網雖然已經成熟,可江南之地具體的情況他卻一直打探不出,尤其是有關於海運的。想來也是正常,雖然江南的士紳都從海運獲利,可至少在明面上,私自出海還是非法的,屬於走私,他們也都是保持著默契,斷然不會拿到京城來說。

謝宏借著路邊社也有將情報網灑出去的意思,不過等到記者們接受完培訓,派出去後熟悉情況,至少也要幾個月之後,想依靠這些人摸清楚江南之地的詳細情報,很有些遠水不及近渴的意思。

可開海禁之事卻是當務之急。謝宏並不記得大航海時代的具體進程,不過既然已經有葡萄牙人到了大明,想必美洲、非洲的開發也是早就已經開始了,現在西方文明的技術正在突飛猛進當中。

因此,突然聽得王雲是在江南游學,而且不務正業的學起了航海,謝宏當然是大喜過望,連忙追問道:“王兄對造船了解多少?可知江南如今能造多大的船?王兄是否實際參與過造船?可曾出過海?又到過些什麽地方?”

王雲搖搖頭:“那些船主謹慎得很,船塢外人是很難靠近的,不過港口附近有人修整船只,我初時只能遠遠張望,後來遇見了個老船匠,據他說,他家祖輩就是船匠,他爺爺還曾在清江船廠造過福船,只可惜後來朝廷禁海,他們這些人也就沒了著落……”

他謂然嘆道:“朝廷明令禁制出海,因此這些船匠多半也只能暗中受雇於大戶豪門,可他們既是工匠,又是與海船有關,也是完全談不上有何身份,自然會被那些大戶人家視為牛馬,到了年老體衰之後,也只能流落街頭了。”

謝宏默然點頭。

“我跟那個老船匠學了不少,然後又得他指點,使了銀子去船塢演習過一陣子,若不是我爹突然派人拉我來京城,只怕是已經跟他們混熟了,能出海看看也未可知,只可惜……唉。”王雲又是長嘆一聲,顯然對學業被打斷之事非常遺憾。

“太好了,既然王兄懂得造船,可否與小弟探討一番?”王雲遺憾,謝宏卻是大喜過望,他正籌謀開海之事,就有船匠送上了門,這豈不是瞌睡有人送枕頭嗎?

“你也懂造船?”王雲一臉驚疑的反問道。

“略通一二。”謝宏微笑,沒吃過豬肉,總見過豬跑,作為一個後世的理科生,就算不會造船,總也懂得些相關的原理,還怕震不住一個古代船匠麽?嗯,還是個業餘選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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